文/福安
(一)土墙深处
离开陇东高原那个以龙头为名的村庄已四十个春秋,记忆如同窖藏红薯的陶瓮,表皮早已生出绵密的菌丝,内里却始终温热如初。五间红砖瓦房的檐角依然悬着燕巢,北墙根那株歪脖子枣树年年垂着玛瑙般的红果,连晚风掠过玉米地的沙沙声,都暗合着母亲掖被角时粗布衣袖的窸窣节奏。
(二)光阴陈酿
老宅院是只封存时令的陶瓮。春分时榆钱簌簌惊醒了玉米秸堆里的狸花猫,夏至夜煤油灯将少年伏案的影子拓在泛黄的奖状上,秋雨敲打窗棂的黄昏,猪圈旁新砌的土灶总要飘出炖烩菜的浓香。父亲修补农具的叮当声穿透北风,在冰凌间结成晶亮的音符。这些碎片在记忆里窖藏多年,每逢月圆便涌作醇厚的乡愁。
展开剩余59%(三)根系图腾
涝池边的老柳最解游子心肠。它的根脉在淤泥土层里盘踞了半个世纪,年轮里印着我翻墙偷枣的掌纹,树皮褶皱里藏着邻家姑娘簪花的余温。当都市霓虹割裂夜空时,总有些声音在胸腔震颤,像极了辘轳绞动时井绳与木轴的私语,屋檐滴水叩击陶瓮的叮咚,以及母亲立在暮色里唤儿的尾音,漫过钢筋水泥的丛林,将异乡月色浸成故乡的霜。
(四)窖藏密码
父亲搭建的土窖里,萝卜、土豆、红薯在黑暗中静静转化糖分。母亲用草木灰隔绝潮气,像守护襁褓般定期查看窖口温度。那些窖藏技艺在岁月里沉淀成基因密码:擦丝的红薯在陶缸里析出雪白淀粉,蒸熟的红薯泥烙成金黄的饼,铁盆扣在炭火上烤出的焦香穿透三十年时光。而今父母佝偻着腰往窖中码放的红薯,早已不是农事生计,倒像封存思念的时光胶囊。
(五)根系永续
菜窖里层层码放的白菜、土豆、胡萝卜、南瓜依然裹着故乡的霜,井台上青苔覆盖的辘轳仍缠绕着往事的绳。当城市地库堆满反季蔬果,我总听见黄土深处传来陶瓮的共鸣——那是窖藏者的体温与作物的呼吸在黑暗中达成契约,是游子的根系与故土永恒的私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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